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偈颂七十六首 其五十一 南宋 · 释子益
六阴既穷,群魔自殄。
一阳来复,吾道大亨
拄杖竖,十方世界一时竖。
拄杖横,十方世界一时横。
兵随印转,将逐符行(至节)
圣主明目达聪赋 南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六、《莲峰集》卷八
主既克圣,道能博通。
览万事以明目,兼众谋而达聪。
大极弥纶,御此迩遐之广;
悉祛壅蔽,昭吾视听之公。
窃原远莫远于四方,繁莫繁于庶政。
以博照为德,则乃可周遍;
以自私为智,则焉能兼并?
不蔽于物,独高乃圣。
惟广充于睿知,无得而踰;
必洞达于聪明,大亨以正。
尔乃天地其运,运行莫窥;
日月其照,照临不遗。
丛然裁万几之务,邈然临九有之师。
不决去于壅塞,将自招于蔽欺。
是必远者近者,视之听之。
包尔堪舆之大,入吾耳目之司
茂乃广渊,顾一身之独运;
廓其闻见,举万物以周知。
不妄观也,观进善之旌;
不苟听也,听敢谏之鼓。
凡形声而必察,无幽遐而弗睹。
内焉照群下之邪正,外焉究生民之疾苦。
广辟治路,允为英主。
知有临而刚有执,独冠群伦;
戒不睹而惧不闻,坐周万宇。
大抵以独见为见,则岂尽远察;
以偏听为听,则难通下情。
既徇党偏之蔽,将闻浸润之行。
我是以内正五事,外周八纮。
广矣尧闻,无嘉言之攸伏;
大哉舜视,有庶物之皆明。
则知旁黈纩以塞聪,前冕旒而蔽目。
盖将幽隐以必达,窃虑见闻之任独。
得不谋当博访,既摇纳谏之鼗;
事恐弗闻,又设求言之木。
夫然不出户而灼见方外,不下席而悉该事伦。
明无幽而弗烛,德广运以如神。
良由衢室咨度,总章博询。
以暗以明,岂待魏公之对;
作谋作哲,自符箕子之陈。
师旷非不闻也,止闻六律之音;
离娄非不视也,但视一毫之末。
任小己以偏徇,将众情之壅遏。
是岂知圣天子廓万里之刚明,旁四通而五达哉?
刘枢密母夫人卓氏文 南宋 · 赵彦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一、《永乐大典》卷一四○五○
呜呼!
公辅之门,其华弈弈。
何以相之,风自火出。
展如夫人,秉是懿德。
象服焜煌,以宜家国。
厥初百两,既富以吉。
曷佐于中,勋在王室。
庆积而流,前事有述。
养以大亨,名冠枢极。
孰下有年,维孝乃秩。
孰不有初,盍观其卒。
岁阴之穷,原野萧瑟。
胡不吉行,丹旐翼翼。
斯哀斯荣,闾里动色。
有酒载途,肴豆伊苾。
维我假守,縻是簪绂。
一奠之诚,以代执绋。
呜呼哀哉,尚享!
谢赐生饩表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后乐集》卷六、《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九二
纪桑蓬而兴感,俯念亲恩;
捧纶綍以知荣,仰勤君赐。
大官之蕃渥,为私室之宠光。
臣某中谢。)伏念臣忧患馀生,遭逢昭代。
因心尽孝,莫酬父母之劬劳;
委质移忠,惧负圣明之任使。
自尘迩列,适踵多虞。
体旰食之怀,方务裨于撙节;
积素飧之愧,敢更冒于匪颁。
宁谓微踪,亦关睿听,贲诏旨之温润,萃赉典之丰腴。
酏醴孔嘉,廪庖有继,秪载殊私之厚,岂云故实之常。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禄谨诏功,锡先予善。
敛敷五福,均符欲寿之情;
体貌群工,优示共贤之意。
臣谨当职思归美,食戒过浮。
覆餗预忧,曷辱大亨之礼;
投醪图报,期臻《既醉》之诗。
臣无任。
谢牲饩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二○、《后乐集》卷六、《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九二
饷馈相望,府无虚日;
饩牢甚腆,官用彝章。
行慕有膻,礼循考牧。
大亨于鼎象,侈备物于鱼丽。
割肉以归,奚取诙谐之辩;
赐生必畜,敢隳乡党之仪?
婺女征官题名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四、《漫塘集》卷二二
国家以酒税命官,殆遍区宇。
夫酒,狂药,利,怨府,导其狂而责之直,冒其怨而夺之有,二者均非得已。
然酒犹因所欲售之,税则强之耳夺之耳,故官为尤难。
其治必宅于阛阓,必间于贾区,尘眯目而不能视,声聒耳而不能听,求龙断而登之,其术然也。
居是官者,虽甚文雅,不屑世纷,亦倥偬而无宽閒之度,淟汩而无文字之娱,垤泽之呼相似,其居然也。
吾友赵君居父之在婺,独异是。
盖婺虽东南大州,而地非江海之滨,无骤至难得之货,人染诗书之教,无好奇喜异之习。
居父又能严以杜其欺,而宽以惠其来,故龙断之术不施,而税入有裕。
治所自故集撰王公棐在幕府时重建,高其闬闳,邃其庭宇,室焉可以环诗书,亭焉可以罗尊俎,清池可鉴,名花翠竹可玩以嬉。
居父又以其馀力葺而新之,日与其僚之贤及里居之名胜游焉,故虽官守而得丽泽之益,廛市而有林泉之趣,曰居能移人,殆信然与!
既又抚事兴怀,谓自有此州即有此官,而一再代更辄湮没无闻,后之视今,将如今之视昔,可叹也。
乃裒前人名氏,得魏思忠、孙大亨而下二十有一人书之石,而虚其左以待来者。
居父之意微矣。
虽然,是犹为中人以下计也。
若夫贤者所居官理,所去民思,盖有历千百年如一日者,而书不书何算焉!
故予特为序是邦税入之有常,俾勿坠;
治所之日葺,俾勿坏云。
居父名若琚丙戌乙科进士
宝庆丁亥小至日记。
寿浦环溪 明 · 顾允成
环溪之水秀且清,华堂寿筵列大亨
千杯百杯无量酒,一唱三叹有馀音。
寿翁伉俪健相埒,有子饶美笔铮铮。
四壁图书雅足尚,满庭兰桂郁有英。
天锡纯嘏介繁祉,龙章行照蟠桃觥。
答读易传本义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五、《复斋集》卷一一
来谕谓读文王、周公之《易》,则宗《本义》,读孔子之《易》,则宗《易传》,合为一编,始觉并行不悖。
此说甚当,盖《本义》之作,非欲尽废程《传》,观其间多有「程《传》备矣」之语,则可见矣。
但其间亦有合不得处,此是则彼非,甲可则乙否,不可牵合而强同也。
如《乾·彖》,孔子《易》也,宗程《传》则文义不通,宗《本义》却义理明白也
如《乾》之「元亨利贞」,文王《易》也,通诸卦之例,合作大亨而利于贞,今程《传》却分作四字解,是以孔子之《易》释文王之《易》也。
今读文王之《易》而宗《本义》,则程《传》之说为非矣,何以能并行而不悖耶?
更乞详之,却以赐教。
大亨转官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掖垣类稿》卷一
原标:修制奉上册宝主管所行遣书写奏报文字、承信郎榷货务法使臣大亨转一官,减三年磨勘
敕具官某:朕以八月戊寅上鸿名于西内,惟时小吏,与有刀笔之劳。
序进官荣,毋忘报称。
可。
薛直缴进文字回奏淳熙十二年正月二十八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奉诏录》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准内侍大亨传奉圣旨,付下步军统领薛直缴进马政及京东海陆形胜预备等七事,容臣子细详看,续具奏禀。
伏乞睿照。
内批辞免经修乾道日历转官不允奏跋1179年4月5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二、《省斋文稿》卷一四、《益公题跋》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辞免经修圣上日历转官不允诏,权直院崔敦诗撰,待诏王世贤写,其奏乃笔吏曹大亨书。
淳熙六年四月五日,臣某谨记。
孙子直李参政东园 其一 南宋 · 洪咨夔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扶持吾党谁为地,保护斯文赖有天。
鼎欲大亨须玉铉,井于冽食定寒泉。
讲义上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平斋集》卷二七
《豫》,利建侯行师。
豫有犹豫、备豫、和豫、逸豫之义,人能决犹豫而思备豫,则见几于吉之先,安往而不和豫,过于豫则逸矣。
其义虽四,而实一也。
《豫》承《谦》之后,谦无凶悔吝,则和豫可知。
《震》动于上,《坤》顺于下,动必以顺,故建侯以亲众,行师以动众,事虽至重,无不利,大顺则大利在其中也。
建侯而非顺,则开国而用小人,行师而非顺,则行险而毒天下,果何利之有哉?
其卦以一阳主五阴,亦有《比》「建国」、《师》「蓄众」之互体。
《象》曰:,刚应而志行。
顺以动,
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
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
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
豫之时义大矣哉。
六五以柔居上,九四以刚应之,刚密比于柔,不期应而自应也。
人君有柔中之德,虚己以任大臣,大臣有刚健之德,自任以天下之重,刚柔相应而相济,志所欲为,何往不克!
然志之所以行,亦惟其顺也。
以顺而动,用能致,既豫之后,又以顺动,终始一顺,无有间断,天地所以妙不息之运如此而已。
人君之建侯行师,其能违乎!
天地以顺而动,则日月四时无过忒;
人君以顺而动,则不待刑罚而民心服。
在我无所违乎理,在人自无所违乎我也。
时者天运,义者天理,顺而行之,豫之时义岂不甚大!
苟或违道干誉,咈民从欲,是为悖矣。
《象》曰:雷出地奋,
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礼极顺,乐极和,顺则和矣,乐所以导和也。
方雷在地中,动于至静而不露,迨出乎地而奋乎天,群蛰启户,万象趍荣,孰不同其和豫!
然圣人合《震》、《坤》以为象,不曰雷出地上而以奋,言深闭久郁之馀,一旦震发,造化妙用,轩豁呈露,施生䜣合,动植昭苏莫大于此。
王观《豫》之象,发扬和声,褒崇先德,如韶继勺酌,以侈祖考对天之休盛,荐之上帝,如《思文》《我将》,推而配之。
盖谓治至于,皆祖考盛德之积,非予一人所能致也。
人君惟不以和豫自居,则不至于以逸豫自安矣。
初六:鸣豫,凶。
《象》曰:初六鸣豫,志穷凶也。
臣闻巧言者误国之具,佞人者危世之本。
《豫》五阴皆宗九四,一阳四秉。
大臣之权,初以阴柔小人密相应与,极其趍和之意,形为邪谄之辞,以求容悦,大臣亦悦其爱己而甘受之。
《象》以志穷致凶为言,志不自立,惟用之于献佞贡谀,其穷可知矣。
等而上之,以此求容悦于君。
人材阨而不进,则曰野无遗贤;
民生困而不省,则曰雨不害稼。
积薪将然而曰已安已治,朋党方兴而曰太平无象
其发于声音,谄曲万态,而宦官女子之言,朝夕薰浃于耳者,又相与为表里。
大厦就颓,同于一压,凶孰大焉!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
臣闻天下之理,非与物俱转者所能察也。
人惟主中正于中,然后能介然如石;
能介然如石,然后能见几而作。
盖石质坚而体静,静者见善必明,坚者用心必刚,一念不动,万理洞烛,不俟终日,已尽见未然之几,区处先定,应酬不差,宜其正固而吉也。
盖二与五为应,不与四为应。
众爻皆宗九四之大臣,二独居中得正,介特自立,以砥柱一世,可谓难矣。
然二五君臣,虽为正应,而隔于九四,其情不得以相亲,故介特之臣,但能坚于守,未能鬯于用,其先见之远,先知之明,万夫之望已深属之矣。
人主能不沉酣于逸纵,不昏蔽于便佞,好贤之心不衰,求善之志不改,则介者终有时而亲矣。
六三:盱豫悔,迟有悔。
《象》曰:盱豫有悔,位不当也。
臣谓此人臣患得患失之象。
三迫近九四,当国之大臣,欲如初六小人进为容悦,恐非正应而不我与,眄眄仰视,逐逐营求,是患得也。
欲如六二君子介特自守,又利害祸福交战于胸中,踌躇未决,趑趄复前,是患失也。
以不中正之人处不中正之位,而盱、迟皆悔,陨获充诎,情状毕露。
其悔而不凶者,大臣不与为应,奸无所售,故不至凶。
使其奸得售,则欺君卖国,无所不至矣。
有国者安用是患得患失之臣为哉!
九四: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
臣闻九四以一阳为众阴所宗,材全而气盛,毅然以天下之重为己任,下倾心而仰之,上虚心而属之,此天下之豫所由致也。
由我致豫,建侯而国势尊,行师而人心顺,其有得大矣。
然功业之盛者,必有信己太过之弊;
权任之隆者,必有专己自用之咎。
大臣当由豫之时,苟骄吝一萌,不能开心与天下之贤以共治,则豫之由致,安保其不为乱之阶,得亦安保其不失也!
惟洞无有我之私,披胸臆以待贤,忘势分以下士,疑一点不留于中,则声应气求之下,如簪聚发,何材之不集,而致君泽民之志,遂得以达于天下,信于万世,此正周公握发吐哺时也。
盖疑者德之莠,事之贼,大臣无疑心之累,则足以合天下之善,断断乎知贤之当任,知邪之当去,不以疑贰之心来谗贼而启惎间,则百志惟熙矣。
六五:贞疾,恒不死。
《象》曰:六五贞疾,乘刚也;
恒不死,中未亡也。
臣闻疾非特六淫之疾,凡足以为吾心之害、吾德之累、吾国之忧、吾民之戚,皆疾也。
人君处和豫之极而逸豫生,嗜欲好乐便嬖侧媚之足以蛊方寸者纷至于前,于此能一念内固,外邪客气不得以乘虚而干正,则德性坚明,元气充实,既寿其身,又以寿其民、寿其国,则亿万年无疆之休,皆其功也。
象以乘刚、中未亡为言,盖六五柔中之君,乘乎刚则有格心之大臣而内志不可摇,秉乎中则有闲邪之定力而外欲不能入,内外交相养,此所以贞疾而安、恒不死而寿也。
夫德慧生乎疢疾,鸩毒藏于宴安,此爻在《豫》之五,当以《无逸》三宗享国之意参之。
上六:冥豫成,有渝旡咎。
《象》曰:冥豫在上,何可长也?
臣闻人孰无灵明虚彻之性,有物蔽之则灵者冥。
和豫之极而肆逸豫,此心瞽塞,罔有知觉,故冥豫以成,成非一日之积也。
方此心清明之初,岂不知观逸游田沈湎耽乐之为患?
及为外物所移,则勤者惰,立者弛,操者放,日积月累,性为情铄,而冥顽不灵之豫于是乎成,正以阴柔之资不能闻义而徙,见善而迁,以至此极也。
《易》卦未有穷而不变者,故逸豫既极必渝,渝则亦可以旡咎,旡咎善补过,前日之不善庶几其可掩也。
苟既极而不知变,则危亡无日,何长之有哉?
然冥豫既成,宜无可变之理。
圣人犹许之渝,若其未成而知变,岂特旡咎而止?
观此则知唐玄宗之乱兆于开元,成于天宝,懵不知变,祸乱四起,可为万世之戒。
《随》,元亨利贞,旡咎。
臣闻随者,从也。
从之义无不该,人之从乎我与我之从乎人,皆从也。
而《随》以我之所从为重,外卦《兑》,内卦《震》,震动而兑说。
一念动于中,随所感而说从之,得所从则有大亨之理。
然动说成体,易于转移,惟利乎贞则可以保其终之旡咎。
况人君宅民物之上,一言而万里响应,一动而群黎风偃,致亨之大,有不难者,特惧乎所从不得其正尔。
从乎天理正也,而从人欲;
从乎人心正也,而从己私;
贤人君子之从正也,而从佞人;
忠言嘉谟之从正也,而从谗说;
儒生学士之从正也,而从宦官女子。
从非其正,咎能免乎?
穆姜谓有是四德,随而旡咎,似识此意。
其以随元亨利贞同乾德之备,非《彖》意也!
《彖》曰: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
大亨贞旡咎,而天下随时。
随时之义大矣哉!
臣闻《易》以上下无常、刚柔相易成卦。
《乾》上九之刚来于《坤》二阴之下为《震》,而上卦则《兑》,动于内而说于外也。
盖《随》自《否》来,方否之时,三阳位于上,三阴位于下,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何随之有?
《随》之为卦,上下接而阴阳交,故其动也,臣言可从则说而从乎臣,民欲可从则说而从乎民,刚下于柔,不惟己之徇也。
惟不徇乎己之私,是以否之塞转而为之通,大亨且正,终保其旡咎,而与天下相安于时措之宜。
羲农黄帝尧舜氏十三卦之制作,与夫子丑寅之建,忠质文之尚,析因夷隩作讹,成易之序,莫非与时而偕行,上无戾乎天运,下无咈乎人心,其义至大而不可穷,皆刚来下、转否为之功也。
苟徒恃一己之刚而不明下柔之义,势尊则亢,气盈则骄,君子之言日疏,小民之情日戾,犹不免于无民无辅,又安保之不为否乎?
《象》曰:泽中有雷,
君子以向晦宴息
臣闻静极而动,动极而静,造化自然之理也。
雷动于春夏,今潜伏于泽之中,《兑》为泽,正秋之时也。
雷收声于正秋,亦维当静之时,时而安于静,且以养夫动也。
雷不养动于静,无以出地而奋豫,君子不养动于静,无以体天而行健。
龙蛇之蛰以存身,岂徒蛰哉!
故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夜以安身,莫非惟时之
使不安其身于夜,神过役则易竭,朝听昼访,乌能无惫?
是以向晦必入处于内而宴息,息盖作之几、生之本也。
夜气存于至静之中,湛然其清,渊然其明,浑然与太极同体。
向晦所养若此,凡旦昼所以泛应酬酢各中乎理,而用之不穷者,皆此其出也。
彼沈湎于长夜,宴安于衽席,安知瞬存息养之义!
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
《象》曰:官有渝,从正吉也;
出门交有功,不失也。
臣闻《随》以刚来下柔成卦,重在初九
初,之始也。
邪正是非,当严之于始。
夫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心之官则思。
人之一身,耳司聪,目司明,以至口鼻体,莫不各有所司,心则统之。
君子治身之道,当先治其心。
盖此心不难于应事物之常而难于接事物之变。
境变于前,感物而动,官失其守,遂与俱移。
能于纷至沓来之变,操之常,得其正,则吉矣。
然必出门而交,乃能有功。
出门即出门同人之义,交于事物,无亲昵系吝之私也。
一私不立,与天下为公,则既吉而且有功,岂非所交不失其正欤!
彼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必死灰槁木而后可,其何以定而应,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感而通天下之故而寂然不动者常自若,能如是则见可欲而心不乱,然后可与论从正不失之义。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象》曰:系小子,弗兼与也。
臣闻理无两立,心无两用,人无两从,随以得所从为吉。
六二以阴从阳
初九阳之微,为小子;
九五阳之盛,为丈夫。
小子剽轻而无远虑,丈夫静重而有深识。
吾心所系,苟属于在下之小子,则必失在上之丈夫,所与岂能兼哉!
大抵中人之性趋下易,趋上难。
小子狎而亲,便辟善柔,如以石投水;
丈夫敬而疏,直谅多闻,如以水投石。
言焉舍忠而从佞,事焉舍是而从非,行焉舍正而从邪,得于此则失于彼,曾不自觉也。
六二阴柔牵于多爱,故设此戒以劝择善
《板》诗刺厉王失道,老夫灌灌然输其忱款而不见听,小子则蹻蹻然得志而骄,所从可不谨乎!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臣闻同是心也,操舍有存亡,善利有舜蹠,一念之发,所由分也,故人心惟危。
六二本居中得正,系乃在于小子;
六三本不中不正,系反在于丈夫。
克念罔念之间,狂圣易位,此心界限,乌可不严哉!
吾之所系,既能舍邪而从正,舍非而从是,则无求不获。
人之善皆我之善也,而犹以居贞为利,不正则虽择善而从,不能固执,何益哉!
然所系得失,当观之立志之初。
趋向高明则上从,趋向卑污则下从三,欲舍卑污而进高明,宜不为小子屈也。
君道亦然,志在于下则系孟明而失蹇叔,系商鞅而失甘龙,系林甫而失九龄,系卢杞而失陆贽,天下以之而乱。
六二、六三,两爻政相反,玩易者可以类推而知所择矣。
九四:随有获,贞凶。
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象》曰:随有获,其义凶也;
有孚在道,明功也。
臣闻仁者先难而后获,初未尝有获心,诡遇一朝而获十,则有心于获者也。
人臣之患,莫大乎有心于获。
获心一萌,则高者徇名,卑者逐利,一念外骛,曾莫知返,功与道始判而为二。
皋、夔、稷、契、伊、傅、周、召,道行而功自存乎其中;
管、晏求功于道之外,而功亦泯矣。
九四以阳刚之材居近君之位,动于中而说于外,其心所随,惟在于获,急浅功近利之计,昧至正大公之趍,贞固守此,宜其凶也。
是必顺天命、本人心以辅治,而行其所无事,惟知有道,不知有功,一忱所存,终始无间,则功自道出,昭然大明于天下,皆归于仁义礼乐之中,皞皞乎其不自知,尚何咎之有!
夫子之得邦家,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足以尽此。
董仲舒谓仁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足以知此。
九五:孚于嘉,吉。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臣闻嘉者,善也。
九五居中,得正之君,在随之时,以说为体,声色玩好,一无动乎其中,而惟善之从。
言必善言,动必善行,发必善政,用必善士。
其推之四海,散之两间,良心善性之感发,祥风膏雨之沾被,何往而非嘉哉!
然其要在孚。
孚者,出于中心之实而非伪,表里相应,终始相续,以不贰不息之心而从乎善。
断断乎有诸己之信以极乎充实之善,辉光之大而进乎圣神之域,吉孰大焉!
茍惟矫揉于十手十目之地,而放于宫庭之渊邃,勉强于一朝一夕之顷,而怠于岁月之悠久,秉于中者非实意,饰于外者皆伪为,善转而恶,吉亦转而凶,一念之孚不孚,其应盖不爽也。
象以位正中为言,盖有是位不可无是德。
九五之位,既正且中,而德之正中,又能会万善于一己,位斯称矣。
是知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必行天下之大道。
上六: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西山
《象》曰:拘系之,上穷也。
臣闻民至愚而神,可以心感不可以力劫,可以道御不可以智笼。
《随》之上六,人心悦从,有所不容释,此非智力所能及也。
大王居邠,迫于狄,不忍以养人者害人而去之,民相与遮前拥后,力攀强挽,惟恐仁人之舍去,既拘系之,又从而维之,与《诗·白驹》之留贤者「絷之维之」同意。
民之留大王者若此,大王终不为之留,而从者如归市。
有人斯有土,故用之亨于西山
周家八百年之业,于是乎肇迹矣。
《象》以拘系之为上穷,盖上处《随》之极高而无位。
大王为狄所迫,失位而去,至于拘系之不可留,遂邑于岐山之下,岂非《随》之穷乎?
《易》道穷必变,穷上返下,宜有亨之理也。
然则人心之所去,秦虽劫之而不能止;
人心之所趍,周虽逃之而不能却。
有天下者,可不深求抚后虐雠之义,而思所以固结斯民之心哉!
《蛊》: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后甲三日
臣闻大弊极坏之世,天所以开圣人也。
《蛊》取坏乱为义,以爻言之自《泰》来,以卦言之继《豫》、《随》之后,安则玩,玩则媮,媮则垢弊日积,养成坏證,与人久宴溺而疾生于心,其为蛊一也。
而蛊无终蛊之理,故蛊坏之中有元亨者存。
何则?
饥易为食,渴易为饮,大弊极坏易为治。
方王道板荡,纲纪文章一切扫地,英君起而拯之,中兴不翅反掌。
是知蛊未有不可治,治得其道而大亨
虽江河至险,亦利于涉,特患乎安于蛊而无兴起之志耳。
然急于救弊者,未免用意之太锐;
切于望治者,未免求功之太速。
险难在前,径涉不惧,志壮气盈,视天下事若无足为而易之,易则难者将至。
过惩前日之不事事,适滋后日之多事,未保其不然也。
夫甲者十干之首而事之端,既先三日以谋其始,又三日以图其终,反覆拟论,备极详密,使治道日有趍新之功,而无矫枉之虑,前弊可拯,后患可弭矣。
夫如是,然后谓之善治蛊。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
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
利涉大川,往有事也。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臣闻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以其日运而不息也。
故蛊坏常生于久安不事事之馀。
人君亢然于上,人臣靡然于下,截然其不相接。
且下以巽顺养谀,无切劘正救之益;
上以逸乐养尊,乏振厉奋发之意。
于是纪纲隳于姑息,制度弛于因循,道揆法守紊乱于私意之胶轕,天下之治日入于大弊极坏之境而不自知。
在卦,《艮》之刚居上九,《巽》之柔居初六,巽顺艮止而蛊以成,正君臣相与拱手安坐,以致天下之乱也。
然蛊岂终于蛊哉?
有能以饬蛊为己任,力量大而规摹壮,精神全而风采立,一斡旋间,扫积坏之弊而兴大亨之治,有不难者。
利涉大川,必明之以往有事。
盖久安不事事,所以成蛊;
往有事,所以济蛊也。
况作事贵果,虑事贵精,世之贤君,思欲为天下拯弊起坏而纳之治,岂非立志之美!
然或发强有馀而密察不足,广大已致而精微未尽,故事随举而随沮,令随行而随辍,皆由未得先甲、后甲之义也。
夫先甲三日以谋始,后甲三日以图终,终而复始,循环无间,精义入神以致用,何蛊之不治!
其在天行,如贞之复返于元,《艮》之复出于《震》,非终之外他有所谓始也。
故观天运,则知人事。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臣闻《左氏传》,风落山为蛊。
风落于山下,无物不挠,故《蛊》以取象。
然致蛊者风之动,治蛊者《艮》之静。
盖《艮》体重厚而笃实,不为物移,屹乎山之止也。
风能挠于一时,使山下之物散乱不齐。
少焉风止,草木之高高下下自若,山何尝加损哉!
君子观象于《蛊》,以《巽》振民,以《艮》育德育成君德,固作兴民心之本。
而德之育也,必以山之静,与「山下出泉,蒙」同。
吾能体中正仁义而主静,挫众纷而不扰,应万变而不乱,动与静无非静,外物孰能蛊之?
吾心无所蛊,则人心无所蛊,而天下国家之治无所蛊,一静足以制百动也。
玩《易》者必因象而求意。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旡咎,厉终吉。
《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臣闻《蛊》自《泰》来,具《坤》、《乾》之体,故诸爻干蛊以父母言。
父之行事一出于正,作室而涂塈茨,为力甚易,不见其子干治之功。
惟前人蛊坏,有待振饬,必其材足以植僵起仆,使百堵偕作于室毁之馀,则干治之功见矣。
有子而考旡咎,正以子能补其过也。
不然,生不之诤,没不之改,陷父不义,犹为有子乎?
然圣门以不改父臣父政为难,初六乃于继父之始,亟惩其蛊坏而饬治之,必有甚不获已者,而于心终不安,故必以惕厉处之,事无轻举,举之必当,如此则可以终吉,终不失其顺也。
象所谓意承考,盖前人之蛊自我而治,不曰我之能,而曰吾父之志,欲为而未遂者,今特以我之意逆父之意而行之,干治非我功也。
是不特掩父之过,又将扬父之名,岂不俱有光荣哉!
元祐改新法,斥奸臣,皆推之神考之志,正得此意。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
《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
臣闻九二上应六五。
为子事母,母有不及,不可不正。
正救或过则易至于伤恩,怡声下气,柔行巽入,使之浸润而冰释,则蛊为可治。
或以贞行之,阴柔之性,吝执不回,情有所激,未必不重其蛊也。
贞者事之干,而干母之蛊不可贞,不贞乃所以为中。
盖闱阃之内,听其自蛊为不及,急于治蛊为太过,无过无不及则中道得。
二居《巽》体之中,犹以是为子道,戒事母难于事父也。
诗《凯风》「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痛自尅责,几无以自容于天地间,卒能回母心,而成其志,可谓得此义矣。
推之事君,《睽》之「遇主于巷」,未免委曲开陈,阴柔故也。
若夫事刚明之主,则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惟恐其不克贞。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旡大咎。
《象》曰:干父之蛊,终旡咎也。
臣闻舜之斋慄,曾子之养志,莫非顺乎亲也。
子以顺感,父以慈应,家有蛊坏不治之事,随宜整饬,次第毕举,而闺门雍肃,气象自如,乃干蛊之善也。
九三处《巽》体而过于刚,安得无悔?
然其才足以克家,与其嘻嘻失节,置父于有过之地,孰若三谏号泣,纳父于无过之域?
故所悔小而咎不至于大。
《象》以「终旡咎」言之,迹若非顺,心未尝不顺也。
彼排闼引裾、折槛轫轮之臣,虽一时若以忤上为咎,而其心欲使国家动无过举,实存乎爱君,忠显而咎泯,亦犹是也。
然则子以刚干父之蛊而旡咎,恃父之慈;
臣以刚干君之蛊而旡咎,恃君之明。
六四:裕父之蛊,往见吝。
《象》曰:裕父之蛊,往未得也。
臣闻德可以勉而进,才不可以强而能。
世之贤子以起家为己任,如善弈者以一著救一枰之败,非有过人之材不能也。
六四以柔居《艮》体之下,宽夷静厚有馀而材不足。
方家事之蛊坏,非不思涤荡振刷而一新之,材不逮心,讵容强揠?
故其蛊仅止于裕。
裕者,宽缓而不迫也。
事势抢攘,弊端胶轕,人情易于躁忿,而能镇动以静,制逆以顺,抚犷戾以柔,逶迤容与,不求快于一时,而磨以岁月,终能使乱绳之自解,而蛊亦徐饬矣。
茍不量其材,冒为一决,则往必见吝,正以力常夺于过高,变每激于欲速,不可以轻进也。
人臣治君之蛊,亦有随材就功以为裕者。
子产相郑,修辞令以交于晋、楚而外难纾;
主彊直以盟于驷丰而内难解,乡校议之而不怨,舆人诵之而不怒,郑赖以宁,非裕于蛊者乎?
孔子美其有君子之道而不称其材。
茍材过于子产而道非君子,则盆成括之死,又孟子所深叹。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
《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德也。
臣闻爱敬者孝之始,显扬者孝之终。
人君出而当遗大投艰之责,仆者兴之,纷者理之,坏者修之,弥缝前人之阙,使天下后世不得以议其过。
昭帝武帝,与民休息,已为难事,而况扬父令誉于无穷者乎?
六五柔中之君,得九二刚中之臣为之辅,蛊坏之见于前者,一意干治,不遗馀力,已往之咎,与时俱化,方来之善,随日加新,而父之誉用是暴白于天下后世。
此无他,承之以德故也。
承以材略,则必求度外之功;
承以文法,则仅救目前之过。
惟承之以德,则高明光大之懿缉熙于九重,溥博渊泉之泽渗漉于四海,天下莫不以手加额,贺吾君之有子,后世亦莫不称其为天下得人之仁,父之誉岂不充塞于天地之间乎!
王当商末蛊坏之世,志有未遂,武王以圣德继之,而文之声益广,此爻应之。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
臣闻功名之士轻富贵,道义之士轻功名。
世道蛊坏,少有抱负者,孰无趍事赴功之心?
上九乃不屑事王侯,岂其恝然忘天下,不与世同其忧哉?
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颜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
缪公亟见于子思子思不悦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
以德则子事我者也」。
上九居无位之地,而道足以为王者师
茍其时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讵肯屈道而事之?
潜心太极之先,独立万物之表,高尚其所行事,外物无一足以动其心志,如此其远也。
百世闻风,犹将兴起,岂不可为世则哉!
虽然,隐居求志,正所以为行义达道之本。
一瓢非所忧,则可以继四代而兴礼乐;
万钟非所慕,则可以承三圣而正人心。
世之兴大事,建大业,决非患得患失者之所能为。
穷居不损,盛行不加,则致君泽民,恢乎有馀用矣。
伊尹三聘而成格天之功,孔明三顾而定兴汉之计,道义重故也。
是知不以富贵功名先入其心者,乃可与图天下之事。
讲义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平斋集》卷二八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臣闻事会沓来,乃君子大有为之机,此《蛊》之所以转而《临》也。
夫阳大而阴小,有自然相临之分。
方一阳为复,其端甚微,五阴在上,讵能独胜,故必待朋来而后旡咎。
至二阳为临则有朋矣。
阳得朋则群阴禠气而退听,故复止于亨,《临》则元亨利贞,阳寖长而阴寖消也。
《临》据阳长之会,既能变蛊坏而亨通,又能处亨通而正固,以此保大,其又奚虞,而见远识微者已不胜其隐忧,何则?
阴阳无两盛之理,一长则一消,其机在反掌间。
自《复》而《临》,以至为《泰》,为《大壮》,为《夬》,为《乾》,阳极矣。
而一阴潜萌于五阳之下为《姤》,二阴则《遁》也。
建子而《复》,至建未而《遁》,凡八阅月,二阴之《遁》与二阳之《临》正相反,阳消而阴长,凶可必也。
然乱生于治,否生于泰,理所必至,而酣豢宴安者常忽之。
有能烛其几于人情之所易忽,而转移机轴于冥冥之中,使履霜不至于坚冰,阳常进而阴常置于空虚不用之地,则大亨以正,可常保而吉其凶矣。
观「至于」之辞,则知吉凶未定之间,尽有可用力之地,特患乎玩安忘危,不知所以用其力。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
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臣闻一阳而《复》,二阳而《临》,刚浸长也。
下卦为《兑》,上卦为《坤》,说而顺也。
九二以刚处中,上与六五相应,刚中而应也。
《临》有是德,故大亨以正也。
阴阳消长,皆非一日之积。
今阳刚浸长于复返之馀,其来有渐,然惧其乘方进之机,锐于逐群阴而失之暴,故继以说而顺。
说而无所忿,顺而无所拂,心和气平,动循天理,则刚不至于过。
于是臣之刚中足以辅乎君,君之柔中足以济乎臣,上下交应,同归一中,宜大亨可致,且不失其正也。
岂特人事为然?
天为刚德,犹不干时,一元运于上而云行雨施,保合大和,莫非刚健中正之用,天道亦何尝过于刚哉!
况阳无常胜之功,阴无尽灭之理,消长往来,间不容发。
二阳之《临》方长,而二阴之《遁》已知其必至,阳消盖不久也。
自《复》至《遁》,阅月凡八,而谓其消不久,何哉?
疾疢萌于彊壮之时,人不自觉也。
元祐初司马光一洗新法之弊,而奉行差役已有蔡京,消岂待久哉!
遁进而否,君子之道尽消,则蔡京之祸天下,凶莫甚焉。
夫惟上之人常以防微杜渐为心,遏阴柔于未进之始,尚何阳消之虑!
《象》曰:泽上有地,临。
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臣闻坤地在上,兑泽居下,地之临泽,最为切近,君临民之象也。
地上有水为《比》,泽上有地为《临》,皆以切近取义。
而水与泽异,水流而不盈,故比于地而不为临。
泽者水之潴,涵深蓄远,渟奫演迤,而地之岸际常临之,此具区、云梦、大野所以为泽而不为川浸也。
君子观地与泽相临之象,而得近民之理,故教思必无穷,容保必无疆。
无穷者,意味深长,百世犹有先王之泽,则《兑》之浸润也。
无疆者,规摹恢广,出日莫非丕冒之地,则《坤》之包含也。
人君以是临民,无愧君师之责矣。
盖君之于民,犹父之于子,其相亲也以情,相维也以道,而非可以势分。
拘以势而临,则教思必浅,容保必狭,私心町畦,公道磔裂,尚何足以知临之为大乎?
大哉!
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
人君方寸之中与尧同大,而后可以尽临之,不然教思何由而无穷,容保何由而无疆哉!
初九咸临,贞吉。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臣闻泽通于山为《咸》。
咸,感也。
凡具阴阳,孰能无感,以贞则吉。
贞者,正也。
君子小人之辨,在于正不正之间。
《临》为刚长之卦,初九与四为应而比于二,皆临我者也。
吾欲感动所临,获乎上以行吾道,必一出于正。
旷乎其公而系吝之私不留,纯乎其诚而矫饰之伪不作,此以正感,彼以正应,精神心术之妙,相与凝固而不散,则君子之道由是进,进乎泰亨之盛,所感以正而吉也。
然所感之邪正,莫谨乎其初志者,心之所之,在卦之初,此心趋向主于正,而行则无往不以正。
合进以正,可以正邦也,一涉于邪则见金。
夫不有躬进不以正,特一时之苟合尔。
然则下之感乎上,能察乎正不正而为进退,则不至于失己;
上之应乎下,能辨乎正不正而为用舍,则不至于失人。
九二:咸临,吉旡不利。
《象》曰:咸临吉旡不利,未顺命也。
臣闻《临》之为卦,以二阳为主,二阳又以九二为重。
二承乎五,五临乎二,实君臣相与感通之会。
二刚中,五柔中,俱得其正,宜既吉且旡不利也。
然自《复》而《临》,阳刚浸长,固吉矣,而长必有消,八月之《遁》已逆,计其必凶。
君臣相与纲维斯世,其将听阴阳之自为消长,付之无可柰何,而安之若命乎!
抑将进阳退阴,以制消长之运,而自我立命乎!
命赋于天,受于人,行废有定运,死生有定数,非可以人力转移,然有君子不谓命者存。
二阳长而为《临》,与二阴长而为《遁》,固天运之所必至,苟一以命哲命吉凶委之天而安之,八月有凶,拱手顺受而不思阖辟变通之道,《临》终为《遁》矣。
「我生不有命,在天」,此商之所以亡也。
惟知赋命在天,制命在我,旋乾转坤,与世立极。
阳宜消矣,挽而回之,使不至于消;
阴宜长矣,尼而止之,使不至于长。
吾方以天自处,未容一切惟命之顺也。
夫如是,君子常长,小人常消,而咸临之吉常存,二五君臣,各尽其道矣。
不然,何以君相不可言命!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旡咎。
《象》曰:甘临,位不当也;
既忧之,咎不长也。
臣闻君子之乐王,天下不与存,为人上者不可以位为乐也。
夫以天命难谌,民情难保,大业难守,重器难安,夙夜兢惕危惧,犹恐不蔇,而可乐于得位而泰然处之乎!
甘者,说乐之至也。
六三居下卦之上,处兑说之极,而以临人之位为乐,玩声色之娱而忘美疢之患,怀宴安之适而遗鸩毒之虑,好乐一形,投合四集,便嬖侧媚,相与以巧言令色鼓舞之,施之政事,宜其无往而利也。
有能凛然深省,幡然大改,以所乐为所忧,念二阳方进于下,而消不久之凶已兆于吸呼之顷,操危虑深,若不能以终日,切切乎予又集于之惧,则前日之咎,今可免矣。
盖三以甘说为临,其位不中不正,一惟偏私之徇,故象示不当之戒。
又惧夫人耻过而遂非,开之自新,许以转甘为忧,虽有咎而不长。
有国者宜知所择矣。
六四:至临,旡咎。
《象》曰:至临旡咎,位当也。
臣闻至临,临之至也。
四居大臣之位,上比于五,君以道合,下应于初,贤以道亲。
且时当刚长,大臣虚心无我,援天下阳刚之贤进辅其君,与共成致君之业,以此而临,岂非至乎!
进贤退不肖,大臣职也。
援阳刚之贤,与共成致君之业,乃职分之当然。
极其至,如周公之握发吐哺,始可以无咎。
有一毫骄吝之色,贤者望望而去之,则咎随之矣。
《象》明《临》之能极其至,亦惟处得其位之故。
以六居四,是为正位,体柔履顺,不自矜其能而惟贤是与,德与位称也。
六五之君柔矣,六四之大臣又柔,而下无阳刚之贤为之应,则治沦于姑息,势失于委靡,谋国者能辞其咎乎!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臣闻知所以察未见之几,制有为之会,人君之临天下,转移万化,阖辟万变,必有知行乎其间,而知以得中为难。
盖是知之用,不及则闇,太过则察,无过无不及则中
六五有深沉先物之知,又下与九二之贤为正应,不以一己之聪明为聪明,而以贤者之聪明为聪明,《临》无遗知矣。
然知不可以过用,世之小知自私者,用知必过。
明帝之苛察、德宗之猜忌,何其褊也!
故惟大德之君,然后于用知为宜。
明有前旒之蔽,见无渊鱼之察,知君子之当进,必推翕受之量;
知小人之当退,曾微深疾之心。
以大用知而知得其中,即舜之大知也。
《象》言「行中之谓」,岂非不过用其知,即舜之用中欤!
《中庸》聪明睿知以有临,必宽裕温柔以有容,正此意。
上六:敦临吉,旡咎。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臣闻卦终必变。
君临天下之道,以克终为难,必用心加厚乎其初,则可以保其终。
敦者,厚之至也。
何所厚?
厚于亲君子也。
亲君子远小人之心久而愈笃,则以之畏天必加畏,以之爱民必加爱,无所往不用其厚也。
《艮》上九,敦民以加厚而吉。
临既吉,又申之以旡咎者,为六三设也。
上六居临之终而应乎三,三不中不正,上苟私所应与而亲之,何以免咎?
惟舍三阴邪之小人而志在二初阳刚之君子,故宜有咎而免也。
《兑》为内卦,君子在内,屈己下亲,不以久而替,宁有加于大亨之鼎,毋或失于二簋之权舆,则贤者肩一心以辅乎上,非箴之《庭燎》则戒之《无逸》,君临天下之道,于是乎保克终之吉矣。
明皇始厚宋璟、韩休、张九龄,终厚李林甫宪宗始厚杜黄裳、李绛、裴度,终厚皇甫镈,此心一移,卒贻不终之祸,可为百世戒。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臣闻《临》、《观》反对卦也,《临》二阳在下,《观》二阳在上,观如两观之观,仪刑揭而群瞻耸也。
观之圣人,正心修身以观天下,一诚之外无他,尚犹宗庙之祭,交于神明,一诚之外无他物。
盥即奉槃沃盥巾以帨手时也。
祭先盥手,然后酌鬯而祼。
祼用郁鬯,犹未免托物以求神,盥则蠲洁内外,与神默接,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不假物而诚已通,又何俟腥熟之荐而后达其诚哉!
为人上者,能至诚主一,无假乎外,如盥而不荐,斯民不期孚而自孚矣。
孚者,信也,诚之实有诸己者也。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谁无是诚?
君以诚感,民以诚应,颙然兴起,不约而同,与圣人作而万物睹,均此机也。
是知人君之化天下,不难于孚诸人而难于孚诸己。
《彖》曰: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
观天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臣闻一阴为《姤》,进而为《遁》,为《否》,为《观》,为《剥》,莫非小人道长。
《观》独不以阴盛为忧者,二阳在上,四阴顺听于下,是上有阳刚之君仪表一世,阴柔虽众,方将化而为君子之归,其为观甚大也。
《观》合《巽》、《坤》为卦,以九居五,顺巽而中正也。
循理而行,无所拂逆,可以怀天下,未足以观天下,观天下必中且正。
大明当天,万物咸仰,一有偏倚,必有照临不及之地,此圣人所以为天立极也。
然必本之以诚。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此心之诚不存,则顺巽中正俱失,其有犹盥而不荐!
以诚为主,黍稷不如明德之馨,杀牛不如礿祭之福,在诚不在物也。
此诚所格,斯民莫不相孚以心,颙然尊仰,随所观而化。
其观果何所见哉?
诚则形也。
其化果孰使之然哉?
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也。
求诸天道,春夏秋冬运行而不息,皆神之所为。
圣人以是道设教,天下不期服而自服,又岂非诚则神乎?
观之圣人,一诚贯通三才之间,始与人为一,终与天为一,极而归于无声无臭之妙,非黄帝尧舜之神化宜民文王之纯亦不已,不足以当之。
《象》曰:风行地上,观。
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臣闻自上示下为观。
天下之物,凡可以示人者,皆有形之观。
惟风行乎地上,草木均被披拂,则无形之观。
有形之观其观浅,无形之观其观深。
故先王取象于风之行地,省方观民而设教。
五方之俗,各有不同,随方省察,因民俗而教之,以救其偏,扶其正,使同归道德之中。
舜之同律度量衡,成王之考制度,虽若涉于有形之观,教行而民从,犹风行而草偃,皞皞乎其不自知,实有无形之观存。
盖诚存乎中,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容以形迹窥也。
后世省方之礼废,人主深居九重之上,民何由观,教何由设?
亦惟心存乎群生之休戚,庶俗之美恶,四方万里皆瞭然于户庭之间,而以身为教,自正心诚意以至于修身齐家,无一不尽,自然国治而天下平,与身历目睹所设教何异哉!
初六:童观,小人旡咎,君子吝。
《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
臣闻《观》以二阳位《否》、《剥》之间,欲化小人为君子,故待小人恕,欲君子益进其为君子,故待君子严。
九五宅中于上,光明硕大之德,如日月之照临,有目皆睹。
初气卑质弱而去五远,乃为童稚之观。
童者,蒙而未发。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则有可发之机。
彼其陷于小人,岂性也哉?
物欲蔽之也。
茍如童稚,于倥侗颛蒙之初有以发之,则昏者可迪,塞者可通,气质变化,安知小人之不为君子!
故虽童观而许其旡咎。
《象》以小人道为言,其质固不可以语上,而申言初六,亦示其上进之路也。
为君子而不能以学问开明所见,而甘心与懵无识知者同归,则为吝矣。
圣人于大观之初,恕于待小人,所以示《皇极》大受之法;
严于待君子,所以示《春秋》责备之法。
六二:窥观,利女贞。
《象》曰:窥观女贞,亦可丑也。
臣闻圣人之道无穷,人心之见有限。
上帝降衷,若有常性,灵明虚彻,初无圣愚贤不肖之间,而气有清浊,材有利钝,故所见亦随之而广狭,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此其所以区而别之也。
窥观之不能广大,岂非六二气质之柔闇欤!
九五阳刚之君,大观在上,乃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之时。
初以童稚之见而观,蒙昧未有识知,二以窥觇之见而观,有识知矣,又自安于卑陋蹇浅,仅足以知圣人之污,是惟女子生长于深闺之中,幽閒专静而有守,则窥观犹未至害,士君子则害道矣。
象发明爻辞之所未发,谓窥觇为观,虽女子之贞亦有可丑。
盖钻穴相窥,窥见室家,皆为不正之视。
女子虽贞而所视不正,心随境移,恐不能保其贞也。
然则欲广窥观之见,则何先?
《中庸》曰「好学近乎知」,学愈进则见愈广,圣人之全体大用,目击而道存矣。
故惟人百之,己千之,虽愚必明,虽柔必彊。
六三:观我生进退。
《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
臣闻三上承二阳,下接二阴,而居其中。
阳为君子,阴为小人,进而从阳则为君子之归,退而从阴则为小人之趍。
一进一退,盖邪正善恶之关也。
三于此观我生,生者出于吾身者也,其大端则言行是已。
观吾之言,其进而合于君子耶,其未至于君子耶
观吾之行,其退而陷于小人,其遂远于小人
君子小人之界限,其间不能以寸。
反观吾身之所发,必欲进与上之二阳同其光明,而不欲退与下之二阴同其柔闇。
能如是,三虽处不中不正之位,亦未至于失道也。
盖三之质易于失道,以能反观诸身,去小人而从君子,故道为未失也。
然「未」之一辞,犹未深保其不失道,盍亦战战栗栗于取舍之决,为舜而不为蹠,为尧而不为桀哉!
此正《大学》致知工夫之地。
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
《象》曰:观国之光,尚宾也。
臣闻九五刚中之君,在上初与二,去九五为远,故止于童观窥观。
三少近则未失道,四切近则利用,观愈近见愈亲也。
贤者进退有时,行藏有道,如麒麟凤凰,其出必待休明之世,故观国之光然后也。
国之光明,本君德之光明。
人君能明吾之明德,如鉴不受翳,水不受滓,则本然之明常存,笃实之光、充实之辉,皆由此而发。
在朝廷则礼乐彰,法度著,在天下则道德同,风俗一,其为国之光大矣。
贤者观乎此而愿立于其朝,伊尹于莘野,吕望归于东海,岂非汤、文之时利用宾乎!
象以「尚」发之,盖道义重则势利轻,贤者宁甘心于白驹之谷、考槃之涧,不肯屈身轻售。
其出也以时,其进也以礼,其事君也以道。
君望其仪刑而起敬,故崇尚之以宾礼而不敢臣。
取重者在己,重之者在君,如此则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矣。
茍在己无以取重,君且望而轻之,毋怪乎有言莫之行也。
九五:观我生,君子旡咎。
《象》曰:观我生,观民也。
臣谓反观内省之功,儒者所难,而况贵为万乘,可喜可欲,所以移其心者满于前乎!
九五阳刚而中正,居巽而应顺,动无过举矣,然犹于我生必反而观之。
凡言行出于吾身者为我生,观吾一言之出,皆合于君子之道,则言无过言;
一行之出,皆合于君子之道,则行无过行。
以此示民,可以旡咎;
有一不合于君子,则有咎矣。
吾身未能旡咎,顾欲使天下皆有士君子之器,表偏而影正,无是理也。
象又以「观民」言者,君子之道本诸身,證诸庶民。
观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善;
观怙侈灭义服美于人,则知言行之出于吾身者为不善。
是观我生者,必当观诸民也。
观民之所化而观吾身,则言行是非不能掩;
因观我之所生而观吾心,则念虑之邪正不能蔽。
由外而反诸内,愈近愈不敢自恕;
由内而推诸外,愈远愈不能自隐。
内外交相养之道既尽,天下观而化之,孰不颙然而孚乎!
上九:观其生,君子旡咎。
《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
臣闻上九与九五爻辞同,惟「我生」、「其生」异。
盖吾身之所出为我生,九五之君所以自观也;
上九则观君身之所出,故为其生。
五君位上处无位之地而密比之。
虽居无位之地,一念未尝忘乎君,常欲纳之于无过。
故观君之言行果君子耶,则喜其能免于咎;
观君之言行未君子耶,则忧其不能免于咎。
身在畎亩,心在王室,因所观而察之,惟恐吾君之出乎身发乎迩者,有一毫之未当,无以示四海之仪,则其志岂遽平哉!
然九五「观我生」,上九「观其生」,皆合乎君子之道,而仅止于旡咎,何
人君之治身无止,法言行,极尧舜禹汤文武之盛,不过尽其身之所当为,初非有馀,故君子乃旡咎,不然有咎矣。
人臣之望君无止,法以禹汤文武为未足,又耻其不及尧舜
故君德至于君子,特喜其旡咎,未敢遽以为可安也。
此《观》之君臣所以各尽其道。
《噬嗑》:亨,利用狱。
臣闻嗑者,合也,噬去颐中之物而合也。
《颐》卦合《艮》、《震》为体,初上皆刚,而中之四爻皆柔,犹人之颐虚其中也。
《噬嗑》初上皆刚,与《颐》同,而四亦刚,是颐中有物间之,故有待于噬而后嗑也。
凡去间之道皆然。
时则勿有间之,是君臣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
人不间于父母昆弟之言,是骨肉之际以无所间而合也。
彼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盖梗圣人之化,为天下之间者,去其间则化行于天下矣。
《噬嗑》亨,间去而合即亨也。
其义利于用狱,狱以推见其为间之情而去之,则梗吾化者不至于覆出为恶,病根除而正气还也。
其在人心则人欲为天理之间,人欲尽去,天理流行,岂非间去而亨乎!
此又克己工夫之当尽。
《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
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臣闻颐者,养也。
颐以纳饮食致养,而有物梗之,故必待噬而后合,合则亨矣。
亨之功在噬,噬者,用力齧去之也。
小人为君子之间,不用力以退小人,则君子不进;
夷狄为中国之间,不用力以却夷狄,则中国不尊;
奸民为良民之间,不用力以治奸民,则良民不安。
此皆噬之功所以致亨也。
以爻言之,则三阳三阴,为刚柔分;
以卦言之,则下《震》上《离》,为动而明。
以象言之,则震为雷,离为电,二者参合而成章。
雷取其威,电取其明,治狱之道,无大于此。
然六五为用狱之主,乃以柔中之道行于上,虽以阴居阳为不当位,而治狱以烛见情伪为先,离体虚中而明,故于用狱为利。
夫狱者民命所系,得其情则哀矜而弗喜,钦恤之仁行焉。
茍不以柔治而以刚治,则明过于察,威过于猛,人将无所错手足,失天地大生之德矣。
《噬嗑》义在除间,而归于柔中,以此知好生者圣人之本心,用刑者圣人之不得已。
《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臣闻阴阳相薄而为雷,相轧而为电,故《震》之一阳动于下,《离》之一阴明于中,《噬嗑》之象取焉。
本先电,《彖》《象》乃以雷于电者,盖《泰》卦上《坤》而下《乾》,不曰「地天交泰」而曰「天地交泰」,取其交也。
《噬嗑》上《离》而下《震》,不曰「电雷噬嗑」而曰「雷电噬嗑」,取其合也。
电明而雷动,雷行而电随,明与威合,然后梗化者可去。
徒明而不威,则详于察奸而不能除,其失也懦;
徒威而不明,则锐于去恶而不能辨,其失也闇。
明行以威,威发以明,天下无难去之间矣。
王观雷电之象,于是用电之明以明罚,用雷之威以敕法,罚显而枉直各得其情,法饬而轻重各当其罪,利用狱之道尽矣。
舜之去四凶,成王之去三监孔子之去少正卯,皆此道也。
然辟以止辟,刑期无刑,圣人岂徒恃法令为齐民之具!
明与威并用,罚一人而千万人惧,法虽饬而不常用也。
雷电之合,随即开霁,天道亦岂常用其威哉?
初九:屦校灭趾,旡咎。
《象》曰:屦校灭趾,不行也。
臣闻《噬嗑》利用狱,初上为受刑之人。
人之性本善,情动欲生,遂陷于恶。
圣人悯之,故设为刑罚以惩恶,而挽之于善。
然善恶观其所积,欲恶之不积,当于其始而禁之。
趾在下为行之始,加校于屦而趾灭焉,彼虽欲行而不可得,则不进于恶,可以免咎矣。
校,足械也;
灭,没也,校深大至于没其足也。
或谓灭趾为刖刑,刖则施踊,何取乎屦?
有屦加校,非断趾明矣。
唐虞画象而民不犯,特赭衣菲屦之类,肉刑未尝用也。
盖小惩而大诫,故能免丽于刑,小不惩则恶积罪大,圣人岂得而私宥哉?
其在人心,一念有不善,贵乎早觉而力遏,不贰过、不远复之功皆基于此。
觉之不早,遏之不力,则去舜就蹠,悔莫追矣。
观《易》者知治己,则知治人。
六二:噬肤灭鼻,旡咎。
《象》曰:噬肤灭鼻,乘刚也。
臣闻为一卦之间者,九四也。
初九与四为正应,是同恶相济者也。
肤柔而易噬,犹初之为恶未稔而易制;
鼻高而难灭,犹四之为间甚大而难治。
始噬者肤而终至于灭鼻,小惩于初遂大讨于四也。
四之间去则初无与应,小人之党孤,何能为哉?
乘刚,言二位乎初之上,乘初之刚以攻四之刚,因瑕而及坚也。
盖二居中得正以用刑,所施不失其序,故下能治初之罪,上能除四之间,轻重有权,尚何过咎之有!
《皇矣》一诗,文王侵自阮疆,不过用轻兵以临之,而阮自服。
进至崇墉,则声罪致伐,必是绝是忽而后已。
彼其刚戾梗化之罪虽同,阮为易讨,崇为难讨,侵阮则肤之噬,伐崇则鼻之灭。
圣人初意不汲汲于深治小人,而终有不容不深治者,皆其所自取也。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旡咎。
《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臣闻《周礼》腊人掌乾肉。
腊,物之全乾者也。
小人党盛而势强,其坚难噬,与全体之腊同。
三乘初应上而邻于四,疾小人挟党为间,欲尽除之。
然人之为恶,情有浅深,罪有轻重,不问渠魁胁从而例歼之,是举腊肉之全体求快于一噬,故反遇其毒,岂非可吝者乎!
而其吝小终归于旡咎,我之治小人名正言顺,彼虽有反噬之心,无所施也。
然其遇毒,亦以位不当之故,无瑕者可以戮人。
三所处不中不正,而欲施刑去天下之间,人其肯心服哉?
威公自侵蔡而伐楚,犹噬难噬之腊肉。
屈元如师,辞多勃戾,有遇毒小吝之象,而终于服包茅不贡之罪,则旡咎矣。
齐之挟天子以令诸侯,位固不当,楚虽强,不敢不服,岂非齐之尊王名正言顺乎!
九四:噬乾󷈛,得金矢,利艰贞吉。
《象》曰:利艰贞吉,未光也。
臣闻凡物乾为阳,濡为阴。
腊󷈛及肉以乾取义,指阳爻言也。
九四在一卦之中本为间者,以爻言之,则四之位近君,九之材足以坚决而立断,故资之以除间。
初九不畏不仁,不耻不义,四与为正应,犹联骨之󷈛肉,既乾而坚,至为难噬。
一旦噬而去之,见善明而趍义勇,盖得金矢之象焉。
有金之刚而无柔懦,有矢之直而无回遹,义形于色,不茹不吐,宜难噬者之无不噬也。
然去间不可有所易,以易视之,枢机不密,未必不反为人所制。
不可有所挠,在我不能贞固其守,而犹豫迁就,安知无当断不断之患!
此所以利艰贞吉也。
象言「未光」,盖始与小人密而终力去之,虽得去间之义,亦岂所谓表里纯一,本末坦明,昭昭然揭日月而行者乎!
平、勃劝吕氏王诸吕,其后卒诛诸吕,在汉为有大功,参之王陵以白马之盟折其萌,则二臣为未光矣。
大臣任去间之责者,当观诸此。
六五:噬乾肉,得黄金,贞厉旡咎。
《象》曰:贞厉旡咎,得当也。
臣闻人主天下之利势,威灵气燄之所暨,以去小人之间则小人消,以去夷狄之间则夷狄服。
权有所归,则势有所易也。
腊肉全体最难噬,乾󷈛附骨亦难噬。
乾肉虽难噬,而视腊󷈛为易。
凡三爻之阳,皆足以梗化,以六五离明之君制之,如噬乾肉然,何坚之不断,何间之不除?
正以其得黄金之象也。
黄取其中,金取其刚,人君有刚中之德,天下之悍戾邪僻无不退听。
尤当正固守此,而以兢惕危厉行之,则恶无覆出,凶无反噬,尚何咎之有!
夫有间则有咎,其所以能终免于咎,盖以得刚中之道以治间,当其宜也。
六五本柔中,爻乃取刚中为义,上卦属《离》,《离》一阴居二阳之间,中柔而外刚,仁者之勇也。
君德茍仁有馀而刚不足,则无以断天下之疑,定天下之业。
唐之姑息,受制于强藩悍镇,汉之优游,养衅于宦官外戚,岂不甚可鉴哉!
上九:何校灭耳,凶。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臣闻初上两爻皆受刑之人。
初九小惩而大诫,故受刑轻;
上九恶积而罪大,故受刑重。
何校,械其颈也,械深大至于没耳。
耳主聪,有耳而不能闻过徙义,聋聩其心而浸至此极,其所由来者渐矣。
夫视曰明,听曰聪,本二事也,而以不明丽之,聪明于听德,然后谓之聪也。
天下之耳相似,谁无是聪?
私心塞之,颠倒是非,而有误蝇声而鸡,蚁斗而牛,外虽有闻,中实蔽惑。
故闻人之善言而恶其逆己,闻人之恶言则悦其顺己,不明孰大焉?
使盗蹠桀纣能听人逆己之言而不以顺己为悦,亦何至天下之恶皆归,万世不可湔濯哉!
此《易》象示人迁善改过之门最紧切处。
高太夫人司徒氏墓志铭淳熙九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二、《平园续稿》卷三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余再直禁林,居第在临安之俞家园,每见北来朝士盛言高司农有贤母。
司农来卜邻,益知其详。
先是绍兴十一年金虏再和,司农之父赠朝议大夫讳薄世居海州,间道归朝,上书陈恢复大计,秦丞相不纳。
后四年,追遣随众北去,忧愤而卒。
司农年甫十三,太恭人日夜教育之,使毋忘父志。
十九年冬完颜亮戕其主亶,明年营都燕山二十九年又治汴京,谋南侵。
三十年春东海徐元、张旺、史整共起义师,以帛书求援于我。
我守盟约不敢报,等婴城半年,虏师水陆夹攻破之,诛戮极惨酷。
由是益疑我得中原心,决策入寇,起蕃汉兵二十七万,傔人不与焉,仿唐制分二十七军。
明年,自将巡洛至汝,遣高景三、王金来求衅。
太恭人闻之,密语诸子:「汝父常谓虏必败盟,今事急矣,我守节教汝曹正为今日」。
乃相与自拔归,惧陆行不免,密与忠义家五十馀人航海而南。
朝廷嘉之,司农兄弟皆得补官。
俄南北交兵,魏胜克复海州都督府司农为州从事,奉亲还故乡。
虏连三年攻围不置,司农冒矢石分守东壁,屡濒于殆,赖张子盖大破虏师,围乃解。
隆兴二年割弃海、泗,司农来家江南
自被遇寿皇,更中外使任,尝褒谕云:「不意卿将母远来,今可以养矣」。
擢守安丰
使者强取郡僚之妾,其人诉诸朝,当路意有所徇。
事下守臣司农直之,入白太恭人曰:「窜逐非所畏,虑贻母忧,奈何」?
太恭人曰:「吾母子仗义来归,自分必死。
蒙国厚恩为二千石,茍能公以报上,吾独不能为范滂母耶」?
司农竟坐徙施州,自淮溯江,历尽三峡之险,太恭人处之怡然。
秩满入对,上劳之曰:「卿母勿复忧远适」。
留为度支郎官,遂贰司农
淳熙七年夏,出帅江陵
太恭人安享荣养,年八十有五,九年七月二十六日以微疾坐而逝。
司徒氏本河北人五代广顺元年礼部侍郎、充集贤院学士知贡举讳翊者太恭人远祖也,后徙海之朐山
曾祖恂,祖俨,父庠,母颜氏。
自幼聪慧过人,通儒释书。
归高氏,不逮事舅姑,倾资送以赡夫族,乡人义之。
初该德寿庆典恩封太孺人,郊礼封太恭人
高君先娶赵氏,生二子:大亨,故迪功郎
秉,故将仕郎
二女:适进士陈公辅将仕郎赵坚。
太恭人惟生司农,人见其均一,莫知为各母也。
孙男六人:蟾、叔豹、赐、叔夜,皆前死;
叔献修职郎,特改差淮南西路安抚使管书写机宜文字
叔夏将仕郎
孙女八人:二早夭,次适进士朱󰜐、修职郎临安府仁和县王颐、文林郎平江府吴江县赵炳,馀在室。
是岁十二月二十四日,葬南康军星子县丹桂黄龙山之原。
司农数来请铭,有校书郎项君安世尝家江陵言太恭人临终作诵,超然生死之际,荆人至今称之。
余维妇人隐德闺门,非遇事莫显。
既显矣,抑而弗扬,何以成人之美?
故为第其初终,系之以铭。
司农名夔,今为朝请大夫右文殿修撰,历典名藩,制置鄞县海州,所至有能声,皆母教也。
有《定庵集》五卷。
铭曰:
少而鞠子教之忠,老则知命全其终。
此烈士之所难,何夫人之能充?
表而出之,可以继烈女而传无穷矣。
偈颂一百四十一首 其一百十九 南宋 · 释师范
 押庚韵
一阳生,万汇生。
正当生,作么生。
群阴消殄,吾道大亨冬至
偈颂十七首 其七 南宋 · 释师范
六爻既穷,阴魔自殄。
一阳来复,吾道大亨(冬夜)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1172年6月2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
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
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
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
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
寺中零落,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
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
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
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
午间有旨王希吕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
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
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
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
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
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
乃知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
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
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
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陈述古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
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
斋罢,复登舟。
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
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
道遇安丰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
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
东坡元祐间,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
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
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
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
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
元振教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赵无咎并相候。
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
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
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
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
午时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
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
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
王仲贤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
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
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
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
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
季海大舟至,徙焉。
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
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
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
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
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
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
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
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
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
风顺,俄顷至尹山。
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
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
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
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
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
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
风横而逆,薄暮方至。
初,吴王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西施宴游之地也。
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
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
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
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
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
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
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
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
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
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
早至灵岩山下廨院。
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
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
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
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
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
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
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
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
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
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
方快心目,俄而大风。
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
风动地,几不能立。
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
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
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
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
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
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
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
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
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
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
又有中峰,不暇往。
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
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
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
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
池心有桥,可以徙倚。
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
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
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
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
二张,汉卿弟侄也。
人杰字唐卿
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
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
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
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
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
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
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
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
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
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
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
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
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
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
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
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
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
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
又其上有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
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白云庵
稍霁,遂归。
中道复雨,衣屦尽湿。
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
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
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
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
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
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
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
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
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
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
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
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
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
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
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
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舍,访乡人张氏。
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
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
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
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
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
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瀰耳。
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
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
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
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石湖,复挂帆而东。
及园,至能未来。
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
僧房有日观,稍佳。
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
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
薄晚,至能来。
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
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
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
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
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
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
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
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
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
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
太湖瀰漫,石湖仅如断港
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
小酌,禦风而下。
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
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
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
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
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
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
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
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
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
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
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
饭罢,命车登尧峰
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
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
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
蒋堂所居,既死葬焉。
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
寺有清辉轩、碧玉沼。
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
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
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
复至宝华饭。
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
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
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不见也。
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
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
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
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
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
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
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
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
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亿年之孙。)右儒林郎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温州瑞安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湖州长兴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
士美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
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
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
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
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
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
试剑石憨泉、点头石。
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
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
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崔仲由教授并相候。
皇甫暨陆皆同年也。
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
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
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
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
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常州
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
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
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
州学学正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一名,皆来谢。
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
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
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
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
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
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
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
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
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
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
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
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
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
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
主僧宗净等二人。
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
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
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
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
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
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
又六七里至双港口。
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
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
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
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
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
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
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
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
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
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
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
商贾辐凑,市井繁盛。
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
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
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
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
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
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韦察院,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
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
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
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
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
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
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
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
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
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
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
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
早间先移舟于此。
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
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
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
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
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
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
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
县官送别于五里外。
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
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
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
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
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
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
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
又二十里,饭木瓜徐家店
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
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
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
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钱敦之并相候。
叶节推自铁券来,饮之。
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
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
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
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
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知微司理右修职郎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光祖总干左儒林郎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
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
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
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
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
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
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
初食䱋鱼。
二鼓后归,雨作。
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
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
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
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
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
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
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
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
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
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仙坛,相传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
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
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
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
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
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
又有蜕龙岩
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
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
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
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
《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
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
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
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
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
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
行二十五里饭,晡时石门市
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
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
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
市为鄱阳西尉治所。
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
士人林瑑相候。
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
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
又二十里饭车陂
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
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
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
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
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
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
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
晚登舟,诸公来别。
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
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
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
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
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
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
辰时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
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
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
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
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
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
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
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
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
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
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
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
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
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
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
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
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
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
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
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
水益涨。
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
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
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
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
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
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
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
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
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
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
长老晓林,眉山人
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
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
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
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
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
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
江州瑞安宰镗继至。
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
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
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
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
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
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丰城县
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
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
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
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
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
罗子行自白沙来。
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
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
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
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
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
新淦右从事郎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
陈宅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
罗子行归白沙。
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
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
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武陵丞萧许、将仕郎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
萧惠十四诗,甚佳。
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
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
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
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
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来。
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
久无雨,禾有损者。
晚雨方作,风散之。
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
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
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
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
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
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
寻舣舟候春亭下。
太守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
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
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
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
客至纷然,不暇记。
谢赐生日生饩表1178年6月4日 南宋 · 范成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七、《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九二、《范成大佚著辑存》第九八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伏奉诏书,以臣生日,特降中使赐臣羊酒米面者。
初度载逢,方轸蓼莪之感;
中天蕃锡,遽叨稿饫之恩。
拜赐焜煌,拊躬震惕中谢。)
伏念臣少孤多难,幼学早荒。
嗟漫叶于熊祥,怅莫偿于乌哺。
偶逢圣择,躐预政机。
质蒲柳以先,材栎樗而寖散。
设桑弧于门左,虽粗效于驰驱;
置檀辐于河漘,终难逃于尸素。
矧突黔之未久,已台馈之下朌。
慰其劬劳之思,宠以燕喜之具。
特迂敕使,光贲私庭。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寿跻民,恩勤逮下。
中昃弗遑于暇食,大亨独谨于养贤。
在厥初生,贶之大礼。
至若斗筲之陋,亦污体貌之隆。
臣敢不戒属厌之心,勉谋远之虑。
予以驭其幸,虽弗洎于亲荣;
忠可移于君,尚永肩于国事。
次韵李参政(壁)湖上杂咏录寄龙鹤坟庐 其十一 南宋 · 魏了翁
 押词韵第三部
大亨惟同人,小知仅私己。
皇皇万井封,耽耽百重陛。
尔痾寔余恫,须知本同体。